逆光飘雨

逆光飘雨,简称逆雨。
“这不是诗人的时代,而是戏子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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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幻想乡III《风·迹》#3

三、时间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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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幻馆的新主人看见射命丸文的时候,才发现这位自己只曾听闻其名却未曾谋面的鸦天狗,竟然有着和自己母亲一般的眼睛。

  坚毅、充满自尊,而又不肯服输。

  似乎能够将一切胆敢反抗自己、阻挠自己的东西全部毁灭。

  尽管哆莱弭·丝薇特已经记不清那位在自己幼年时便离开魔界的人的样子,但却在爱丽丝栩栩如生的拟型人偶上见过那双眸子。

  然而,那人偶师倾尽心血的至高作品,最终没有完成。因为在还原那疯狂而又偏执的双眼上,人偶师也陷入了同样疯狂偏执的状态:增删、修改、一丝一毫不合心意甚至就要推倒重来。

  哆莱弭明白,那并不是普普通通就能拥有的眼神,而喜欢那种眼神的,亦非平凡的存在。

  “不好意思,”梦貘面带笑容地,对着那位不顾手下使魔阻拦、执意闯进自己办公室的不速之客说道,“请您在那边稍待片刻,在下这里还有一位客人。”

  “呃……”

  射命丸文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这样一个招呼都不打便闯入对方的公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收敛起黑色的羽翅就负手背靠着门扉,远远地站立在一边。

  擅闯民宅。

  放在往日,这并不是一贯理智的新闻记者会做出的行为,而在这最近的数天内,她似乎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

  在射命丸的视线一端,由三张沙发围绕一只精致茶几而组成的会客区内,有一个背对着自己银发身影。那个只有半边白色羽翼的家伙,身披着件乳白色的手织薄毛衣,正伏在桌案上书写着什么。

  尽管她知道偷窥别人隐私是一种并不道德的行为,但是妖怪们特有的超距视力面前,那些被身形掩映文字的片段,就如同灯下观火一般明晰,想当做视而不见也很困难。

  ——绀珠

  ——双城计划

  ——三天后▉▉▉▉覆灭幻想

  然而,却是些她就算看了,也不明意义的句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已经在密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但,这些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不多久,在肩膀几经起伏之后,那个奇装异服的女人似乎已经完成了笔谈,在整了整衣袂下摆后,便拉着丝薇特的手倏地站起身来,看样子是准备离去。

  “探女,姑且让在下送您一下。”

  因为那个来客,比戴着红色睡帽的丝薇特还要矮上几公分,射命丸看不到那人的脸上究竟挂着何种表情,但却看到梦幻馆之主的几分钟前对自己还冰冷如水的脸,缓缓开始冰解。

  紧接着,一团粉红色的黏稠流体,被梦貘凭空擎在手中,就好像是逐渐融化的草莓冰激凌般,慢慢顺着她指尖的缝隙,垂直流下——

  空间,便顺着梦魂那粉色的轨迹,被悄无声息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在三天之内,我是不会再来的。”那个被称为“探女”的异类,用手轻轻掀起如门帘一般的“空间”,一边俯身低头缓缓踏入昏暗的内部,一边发出与言语用词并不相符的温柔声音,“恨你呦,丝薇特。”

  空间再一次闭合,平整如初。

  一根白色的羽毛在半空中缓缓飘落,却被梦貘准确地抓在手中。

  “嗯,在下也是。”

  哆莱弭呢喃,低头一边抚摸,一边贪婪地细嗅着羽毛之上的每一寸。

  “梦幻馆里的人都是疯子吗。”

  在射命丸文的记忆中,那种表情只会出现在毒品成瘾者的脸上,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八意告诫自己要小心的话语。

  “嗯,您说的不错。细细想来,每一代的梦幻馆主,的确都或多或少有些执念。”尽管射命丸的声音不大,但却逃不过哆莱弭的耳朵,这位梦幻馆的新晋主人似乎根本不打算辩解什么,甚至有些乐得听到这些评价,“记得刚才您提到了‘都’?看来,您似乎认识这里的上一位主人?”

  “之前曾经想要采访她,却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大概也就是这种关系而已。”

  就好像唯恐向前一步便会沾染到什么无法洗去的污秽,射命丸就这样远远地站着,皱着眉头地望着哆莱弭细心地将那枚羽毛收进一只精致的首饰盒中,放回了身后不远处的玻璃储物柜里。

  那在如同书架般的柜子,几乎占满的这间还算宽敞屋子的一整面墙壁,那里面整整齐齐放置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盒子。

  不可胜数。

  “招待不周。”心满意足的哆莱弭轻轻擦了擦嘴角,身体便又再一次深深地陷入了沙发之中,她对着那个局促站在门口的新闻记者,用自己的尾巴点了点面前还尚留有余温的客席,“您请过来坐吧。”

  见面前这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妖怪,小心翼翼地在柔软的沙发上面落下自己的身子,哆莱弭便眯缝着眼睛问道:“还没请问您尊姓……”

  “射命丸文,叫我文或者射命丸都可以。你真的不用再说敬语了,我听着实在有点浑身不自在。”

  乌鸦天狗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便连忙摆了摆手,似乎是想要甩掉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不好意思,这是在下多年养成的习惯,”丝薇特的脸上露出一种算不上是非常逼真的抱歉表情,“毕竟,爱丽丝多年来只是沉迷摆弄人偶鲜少出门。在下孤身一人在魔界,不低声下气点儿是活不长的。”

  “呃,那算了吧——”既然对方事出有因,那射命丸也不愿再多做纠缠,反倒是对刚才发生的异状有些在意,“刚才,你们似乎在着讨论什么很危险的东西?”

  “没错。”出奇的是,哆莱弭竟然也不避讳,口气甚至暗含着唯恐射命丸文发现不了这些事情的意味,“不过,在下看您倒不像是会管这些闲事儿的人。”

  “自己所注视的世界,才是所要追求的世界。”

  既然对方选择坦诚,那射命丸也选择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

  “那您所求为何?”

  健康?财富?梦想?权力?

  无非也就是这些。

  对于司掌整个梦境的梦貘来说,那样的人她见得实在太多。

  “我想追回一个人的性命,因为她并不是该这样死去的家伙。”

  然而,乌鸦天狗的回答却远远出乎于她的意料。

  “你们总是这样,只要事情有一点不顺你们的意,你们便要死要活。”

  这一刻,梦貘忽然想起了数年前,在就连爱丽丝也一声不响地离去的那天,魔界之主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难道她应该死在您的怀里吗?”一念至此,心里有些气闷的哆莱弭,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头,虽然用词谦卑,但言语却分外犀利,“是不是您还打算在那个时候,山上最好再开满点樱花,樱花飘落的速度介于秒速四厘米与秒速六厘米之间?”

  “看你的样子,想必也是同样被孤独地抛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吧。”射命丸却不气也不恼,甚至还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对自己横加讽刺之能事的梦貘,“本以为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会稍微理解一下我。”

  “如果您准备从在下这里诈些什么的话,劝您趁早打消了这个主意。”

  哆莱弭说着,在胸前环抱起了双臂。射命丸文知道,那个动作在行为心理学上常常被看做是“怀疑”和“警惕”的标志:

  “你觉得,有些孩子为什么要故意去打破那些大人们放在高处、很难够到的花瓶?”

  “……?”

  “尽管会受到父母的指责,”新闻记者话中有话地扬了扬眉毛,“但那种行为,却能确认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您想说什么?”哆莱弭不由得横眉。

  “和那么危险的口祸之女一起惹事,一旦暴露可不是打个哈哈笑就能过去的哦。”

  “你……!”

  哆莱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不要小看新闻记者啊。”射命丸文微微笑着,仿佛认为自己从谈话开始到现在终于第一次掌握住了主动权,“看来爱丽丝和幽香,都没有教给你这个人生道理——”

  “——您难道要替在下那位甚至都记不清模样的母亲,打在下的屁股吗?”没等射命丸说完,哆莱弭就好像是不服管教的孩子,从沙发之上弹了起来,“如果您的来意,仅仅是这种无聊的事情的话。”

  “当然不是。或者说你究竟想玩多大,都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来这里,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射命丸见对方的情绪趋于激动,也就收起了戏谑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拿着那个对吧,可以用来回溯时间的道具。”

  “哈哈哈哈哈……您还敢说梦幻馆都是疯子!”

  射命丸文郑重其事的话语非但没有打动哆莱弭,反而令后者爆发出一阵就算是捧腹也难以遏止的大笑,她甚至需要弯腰扶着沙发背,才能让笑到抽搐的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你,笑什么?”

  面对对方甚至快要昏过去的嘲笑,深谙采访之道的射命丸文,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如果您脑袋不正常,”梦貘擦了擦眼角被挤出的泪水,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帽,再一次坐回到了沙发之中,“应该先去永远亭看看。”

  “巧了,正是永远亭让我来到这里的。”射命丸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依在下看,那个八意先生,似乎是有意让您出丑。要知道,尽管爱丽丝身为魔界有史以来最富有天赋的公主,但连她也没有解明其中的原理和结构,”哆莱弭谈论起那个和自己朝夕共处百余年的魔界公主来,依然心有余悸,“她曾说,那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了的力量。即便,她看上去经常和这种疯狂的事关联在一起。”

  如果换成是往日的我,或许会想把你的故事写成一篇专访。

  射命丸文如是想道。

  “对了,您可曾听过‘时间的箭头’?”

  “你是说外界那本极负盛名的物理读物?”

  “在下想说的,仅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似乎是从未听说过那么一本书的哆莱弭,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在自己上锁的办公抽屉中,取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在下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为爱丽丝当助手,同时也有幸成为了她实验记录手册的拥有者,在这本甚至可以匹敌《the Grimoire of Alice》的魔法书中,她不止一次地提到了‘时间的箭头’。”

  “——我看一下。”

  “先别急,记者小姐。”哆莱弭微微一个侧身,便躲过了射命丸八分认真二分玩笑的抢夺动作,“这本东西,甚至包括‘那个东西’,都可以借给您看,没有问题。不过,在下为什么要帮助您呢。”

  尽管哆莱弭作为一匹妖怪而言还稍欠阅历,但梦幻馆的年轻主人,却从没有丢失自小为爱丽丝所教导的气质。

  这句郑重其事的质问,的确使得将几秒钟前还在夸夸其谈的射命丸陷入沉默。

  “……”

  “在下要您最珍贵的梦作抵。”

  “……?!”

  “以物易物,是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守则。在下认为您对此不会有异议吧。”

  “吓……?!”射命丸满不在乎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惧怕的神色,微微在思忖了一会儿后,她最终还是选择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我同意……”

  “那么,就请和在下一起前往槐安的深处吧。”

  射命丸文只感觉到周围的环境逐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事物的形状开始和它们本身的颜色分离开来,在逐渐昏暗的视觉之中扭曲翻转,进而慢慢变成一颗颗悬挂于灰暗天际的星辰。

  “这是……梦境?”

  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多年之前的厄梦异变,但射命丸也在事后对整件事情做了数次的专题报道,其中比较令她在意的,就是这所谓虚幻而又真实的梦境。

  在如宇宙般挂着无数星辰的黑暗空间里,往复徘徊着无数肥皂泡般的粉色梦魂,它们或大或小,或原地沉浮,或往复旋转,透过那半透明的粉色外球,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包裹着真实的过往。

  “没错,这里是便您本人的梦。”哆莱弭仿佛在盂兰盆祭典上网起鲤鱼般,轻柔地用手拢住一枚想要飘过她脸颊的梦魂,“如果您能在这里找到最为珍视的那个梦,在下就把那件东西借给您。”

  就好像是抚摸卧在自己膝头的猫,哆莱弭的指尖,轻轻扫过那团梦魂的背脊。

  “你可不要反悔。”

  射命丸文却没想到自己的这场无异于大海捞针的找寻,竟然用掉了自己数个小时。

  而在这漫长而又无趣的时间里,梦貘却就那样毫不在意地站在她的身旁,静静地望着她认真而又忙碌的样子。哆莱弭的明眸流转,似乎是将射命丸的身影和记忆中的什么重叠在了一起。

  “给你。”当乌鸦天狗手托着那枚梦魂再次来到梦幻馆主的面前时,现实中的时间已经来到了次日清晨,“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别看里面的内容,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新闻记者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哆莱弭抿着嘴摇了摇手指:

  “其实,这并不是给在下筹码,而是献给它的祭品。”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枚通体乌黑的青铜小匣就好像破壳而出般,从那枚晶莹剔透的梦魂中探出身子——

  “这就是即便是爱丽丝也不能驾驭的道具?”

  射命丸侧耳倾听着,那优美但却听不出是什么曲子的声音,伴随着侧面的精巧旋臂轻轻扭转,从其中缓缓流淌而出。

  “是的。由于它对来历不甚明了,爱丽丝便将之命名为‘时迹’,它正常播放的时候和普通的八音盒并无二致。”哆莱弭甚至不用翻看那本蓝色的实验手札,便可以详尽地陈述出这件道具的特点,“然而当它以使用者的梦为燃料,开始倒放的时候,便能以当下为起点,向前逆向回溯或长或短的时间。逆向播放的时间越长,回溯的年代也就越久远。”

  “向前?”

  尽管逆转时间在时常以自我为中心的射命丸文看来,并不算是什么足以令人惊奇的想法,但敏锐的她却在一瞬间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也就是说,最小的单位是一年多一点?”

  “没错。其二,这只八音盒有着一个特殊的结构。在下想您也知道八音盒的原理,那是外力带动表面有凸起的音板的音筒转动,令它们拨动簧片使之振动而发出设定的声音。按照常理来说,簧片和音板都是非常坚固的,即便是八音盒倒放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看来这只注定是有些非比寻常之处了?”

  “没错,当‘时迹’倒放的时候,音筒上的音板会被簧片弹掉。”

  “弹掉?”

  “换句话说,这首曲子一旦开始倒放,便会损失本身曲子的长度。所以说,您能去往的最远时间便是这一首歌的长度。”

  哆莱弭说着,似乎有隐隐回想起,当年爱丽丝发现这一点致命缺憾时沮丧的表情。

  “这便是一方通行的‘时间箭头’吗……”

  射命丸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嗯,最后一点,您作为使用者,每次使用它的时候,都需要投入自己珍贵到足以打动它的回忆。否则‘时迹’不会启动。”

  “我明白了,这么说,机会只有一次?”

  “在下认为说得已经足够直白,凭您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理解了才对。”哆莱弭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

  “那我究竟以何种样子回到过去的?”

  “准确的说不是‘回’到,而是‘落’到。在回溯开始时,处于现在——或者说2020年——的您,将会彻底从当前的时间轴上消失,而2020年的您身上所携带着的知识和经验,将会和过去某一点的您——比如说公元673年——进行认知合并。成为一个活在过去却又知道手机电话甚至魔法的‘新自己’。”

  “那时的八音盒在哪里,难不成我还要去找它吗?”

  “不用担心,它既然食用了您的梦,就会无时无刻都会跟在您的身边。直到,无梦可食。”

  “……等一下,”文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这个东西怎么会停留在你的手里?”

  “科学技术的前进,总会伴随着或多或少的白骨。”哆莱弭一边就好像莫不关系地微微笑着,一边将那枚沉甸甸的八音盒交到对方的手里,“祝您好运,旅途之中可能会有些不适,还请知晓这一点。”

  “如果我真的通过改变过去而干扰到了现在,”射命丸的第六感告隐隐感觉到对方还有所保留,她对着身形正缓缓淹没在周遭黑暗梦境之中的哆莱弭,高声问道,“那又会怎么样?”

  “那您或许,就能在达成自己目的的同时,拯救被那个故意打碎花瓶的孩子所拖入深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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