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飘雨

逆光飘雨,简称逆雨。
“这不是诗人的时代,而是戏子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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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幻想乡《厄·梦》#20

#20 梦之黑魔术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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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雨——

  

  手里的螺丝刀在缓缓地旋转。

  一枚十字螺丝被她轻柔地摘下,细心地收在手边的盒子中。

  面前的柜台上,按照先后顺序,铺散着一片几乎被她拆成零件的电脑主机箱。

  “这个也没有……”

  她用看垃圾一般的目光,淡淡扫过这台雾雨株式会社的最新家用机型,尽管这个电器在变成碎片之前可是个价格不菲玩意儿。

  “在这里吗?”

  她用钳子夹住CPU的两端,用力一掰,脆弱的集成电路便应声碎裂,PCB基板和针脚的碎屑哗啦啦地散落在桌上。

  “也不在这里……”

  她眯着眼睛,对着断口端详了很久,失望地摇了摇头。

  “喂!魔理沙你又拆我店里的东西!”闻声从门后库房探出头来的森近霖之助,照着她的头顶就是一拳,带着哭腔将桌上的碎屑收拢在手里,“你个败家子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高级货啊!”

  “你别心疼钱嘛,香霖叔叔。反正这玩意儿都是我们家的,弄坏几个也没差啦。”

  身为雾雨社长独女的她,已经对这种具有智能的奇异东西在意了很久,但却在肢解了数台昂贵机型后,仍没有发现里面暗藏着的“魔法”。

  “你这个离家出走的家伙,还有脸说这是你们家的。”霖之助用手掌挤压着她的脸颊,两根拇指顺势将她的鼻孔向上推起,“我要是真心疼钱,早就把你这妮子绑到‘雾雨集团’总部大楼的门口,去换你爹的百万悬赏了!”

  “我会去无缘塚检点破烂儿来弥补你的啦,”她齉着鼻儿用力撕开那只半妖的手腕,揉着红肿的鼻尖说道,“这还不是因为家里不让我学魔法,才来到这儿进修的嘛。我当年仅凭一张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这里可是很辛苦的。再说了,我就是稍微研究一下,又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你要是不捣乱,我就谢天谢地了。不过这也难说,十一岁就有本事离家出走的家伙,那行动力可不是盖的……”霖之助将还没有柜台高的她从高脚凳上抱下,然后动作夸张地捂着额头,唉声叹气道,“本来就不怎么景气……我这个月的亏损又得增加了。”

  “呐,再给我做个新道具呗。”她扯住霖之助的衣襟,脸上努力的摆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可怜的表情,向着对方撒娇道,“我发誓,一个月内都不会再来了,好不好?”

  “嘿诶,再给我做个新道具呗,我一个月内都不会再来了。”霖之助绘声绘色地模仿起她说话的语调,然后好像厌烦了似的不屑地撇了撇嘴,“免谈,前几天不是刚给过你‘四色天仪’吗,这么快就玩腻了?”

  “那个东西不好用,”她抱着双臂嘟着嘴,顺势便坐在了霖之助的脚边,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不是你说用它可以碾压巫女的吗?”

  “不好意思,货已售出概不退换。”半妖店长耸了耸肩,拎着衣领将她甩到了窗边的旧沙发上,“说来还是你太天真了,听风就是雨,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也不想想,巫女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你干掉,幻想乡不早就闹出大事儿了。”

  尽管栽倒在沙发上的姿势并不雅观,但她仍然保持抱着双臂的姿势不变。

  “我不服,”香霖根本不知道她早已下定了决心,有生之年无论如何也要击败博丽的巫女一次,誓要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明明都是人类,凭什么对方这么厉害!”

  “这就是天份的问题。”霖之助一边忙着整理那散落满桌的电脑残骸,一边对着气哼哼地倒在沙发上的她摆了摆手,“你的天资愚钝,不是这块料,还是快洗洗睡吧。”

  “老板。”她轻咳两声,从沙发上翻下,学着西部牛仔的样子,踮着脚走将身体靠在柜台旁,敲了一下呼唤用的不锈钢铃,“我想要你这里最厉害的武器。”

  “你不是孙悟空,我也不是东海龙王,”霖之助根本不想理会对方的胡搅蛮缠,头也不回地就向店后的库房走去,“很遗憾,实在爱莫能助。”

  “求你了,好不好嘛,香霖。”

  她将泪光噙在眼眶,歪着脑袋摆出苦苦哀求的模样。

  “唉……真是怕了你了。”果不其然,嘴硬心软的霖之助仍然对她这百试百灵的一手毫无办法,一脸不悦地从货架的最高处拿下一个满是灰尘的小木盒,“不过我可提前说好,这玩意儿可和以前那些寻常之物不同,一定要小心使用。”

  “哇,这么多土,”她捂着嘴,用手挥散面前的烟尘,乜斜着眼睛盯着那个被缓缓打开的盖子,“你是准备用个老古董来打发我吗?”

  “古董?”霖之助将一个褐色的八角小炉捧在手里,带着一种好像在说“你这小屁孩儿懂什么”的眼神,对着她推了推鼻翼上的眼镜,“这个东西可是我用‘贤者之石’为原料制作做的,其名为‘迷你八卦炉’。我之所以建立香霖堂,也是当时为了方便自己调查研究贤者之石的。”

  “你可别想骗我,贤者之石是在16世纪的罗马尼亚,由一个叫布莱克·史密斯的铁匠炼成的。据说他那时无意中将一块银色的怀表,不慎落入混有自己鲜血的铁匠焚烧炉中,偶然得到的。这个人在后来因此成为了当时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士。当时整个欧洲大陆几乎像疯了一样,都想要抢夺这块炼金至宝,结果却不知所终。它怎么会这么偏巧就落在你手里?”

  从小就对魔法非常感兴趣的魔理沙,说起这些魔法秘史也算是如数家珍,如果对方真想诓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

  霖之助将八卦炉托在手中颠着,皱着眉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大概是二战结束后不久吧,我只记得那时自己还在不断的游历中。结果不小心好像穿过了什么东西,来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世界。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正巧遇到幻想乡的结界变薄,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我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偶然在一片铃兰花田中捡到了一块散发着肉红色光芒的石头。你知道的,我只要看到道具完整的样子,就能立即知道它的名字和用途。那时的我,虽然不太敢信自己的眼睛,但那它的确就是传说中的贤者之石没错。至于它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东西真的这么厉害?”她灵巧一跃,从半妖店主的手中将那枚只有八音盒大小的八卦炉抢了过来,低头在怀里不住地把玩,“呐,香霖叔叔,是不是按这里啊?”

  “喂,不能在屋子里——!”

  她邪魅地一笑,将店主的不住惊呼抛之于脑后,毅然用手里的八卦炉对准香霖堂的天花板,按动开关。

  

  

  “訇——”

  功率全开的迷你八卦炉,将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后坐力一起迸射而出。

  雾雨魔理沙一边用单手堵住快要失聪的耳朵,一边咬着牙用几乎要脱臼的手臂,颤抖地维持着魔炮放射出的方向。

  “……不太想看到接下来自己被灵梦打败的模样呢……”

  她低吟着,梦境也正如她心中所料的一般,随着被吹飞屋顶一起,变成满地的彩色碎片。

  随着倒映着她往昔的厄梦结界破碎,她的身躯便开始如气球般膨胀、生长,从十二岁孩子缓缓恢复到如今的身高。那之前如监狱守卫般一直包围在自己身边的风信子迷宫,也在耳边呼啸而过的疾风之中,消弭于无形。

  紧接着,大量的粉色小球,裹挟着粘稠的未知液体,好像被刺破了池子的海洋球,一股脑儿地洒在了她的脸上。

  “嗯……?”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她,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嘴边无臭无味的液体,庞大到真切的陌生梦境便争先恐后地涌入到了她脑海之中,短时间内接触并解析如此海量的数据,她感觉自己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灵梦……幽香……这是……别人的梦啊?!照这么说的话……!”

  “必须得和她们会合才行。”

  她按着疼痛不已的额头和肩头,开始四下寻找灵梦和八云紫的身影。

  

  


  时间来到现今。

  

  晨间九点二十六分,太阳花田入口木桥。

  在奋力摆脱了蓝和橙的纠缠之后,心急火燎的爱丽丝和梅蒂欣,终于在半空中,慢慢接近了之前如沙漠绿洲般可望而不可即的花田。

  虽然脚下熟悉的金黄色向日葵们,不知何故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的黑魔术花,但爱丽丝却不可能认错这片自己在百年间来往过无数次的地方。

  “你看!我们来得还不算晚……”

  摇摇晃晃飞在爱丽丝身后的梅蒂欣,尽管体力已经渐渐不支,但眼力显然要比她要好得多。隔着很远,她仍准确地发现了在花田中正剑拔弩张相互对峙的两拨人。

  撑着伞的幽香,正用一只手将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的键山雏护在身后。

  默不作声的八云紫,眼帘低沉的博丽灵梦和面无表情的雾雨魔理沙,三人成扇形将她俩围拢在那栋白色的洋房前面,似乎在争吵着些什么。

  “等下、那是……?!”

  剧毒人偶猛地一声惊呼,让爱丽丝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勉强注意到了那忽而出现在对方指尖之前的——

  硕大阴阳玉。

  它宛若从碧落坠落的月,漂浮在灵梦头顶之上三米,仍在不断膨胀。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根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弹幕比试。

  此刻,在这个治外法区内,那个维持幻想乡稳定的符卡规则,已然如同一张废纸。而撕毁它的,竟然就是博丽的巫女自己。

  “律操「完备的图灵测试」!”

  在爱丽丝的记忆中,从没人能在符卡规则下从巫女的手中讨到便宜,即便幽香也是亦然。如今失去了那个约束力量的枷锁,对方究竟会变成什么……

  爱丽丝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便在二十多米外的空中瞬间出手,将那只一直飞在自己身边的上海人偶如箭一般投射了出去。

  失去了丝线控制的上海,浑身上下泛着幽蓝的光芒,在眨眼之间便以超高的速度接近灵梦的后颈。

  “嘭——”

  银色枪矛,瞬间刺下,击出一片灰白色的音障。

  然而,博丽的巫女却连头也没回,仅用两根手指便在脑后将疾驰袭来的枪尖夹住,任凭暂时被赋予自律性可以自由攻击的对方如何奋力挣扎,也无法逃出那好似铁钳般的牢笼。

  “灵符「梦想封印 散」!”

  灵梦的指尖微一交错,便将上海持着枪矛的左手弹落。五公斤的铁块,携带着一小块上臂外侧标着红色02字样的断肢,直直地深刺入巫女脚边的土地。

  “珠符「明珠暗投」!”她的另一只手腕猛地一翻,便将那如枚阴阳玉对着正徐徐接近自己身后的爱丽丝投去。

  “……?!”

  上一秒还面带胸有成竹微笑的幽香,此刻却突然变了脸色,她刹那间将手中的阳伞收拢,准备教训一下竟敢对爱丽丝出手的胆大巫女——

  一股气浪辐射状爆发开来,几乎将花田中所有的黑魔术全都掀了一个趔趄。

  但,粉色伞尖的下落轨迹,却在半空中生生滞住。

  那花之妖怪势如万钧的攻击,竟被八云紫仅用一只从隙间中伸出的紫伞,轻轻架起。

  “幽香,轻点儿嘛,”身体还在幽香斜前方的隙间妖怪,远远地对着花妖摇了摇手指,同时脸上还报以对方一个优雅而完美的微笑,“当年你在我手上咬的那一口,如今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呢。”

  五人的梦境,在刚才厄梦结界破碎的一片混乱中,不经意完成了彼此共享。如今在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掩藏的秘密可言了。

  “没想到,你会躲到了这里,”幽香轻柔而邪魅地说着,身体却忽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散落一地的彩色花瓣,“我可是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界泉姐姐……”

  接着,风便骤起。

  毫无来由的风仿佛凭空从众人脚下的土壤颗粒中升起,将幽香留下的那一堆花瓣扬至半空。空气便开始搅动起那些看似无害的彩色物体们,使得它们在视野中剧烈地左右晃动了起来。

  不,那令花瓣们剧烈摇摆的并不是面前的空气,而是脚下的大地。

  就好像是所有植物的根在一瞬获得了生命,开始在这看似平静的花田土地下,渐次地起伏躁动。

  “风符「拂若轻云,摇若流风」。”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仿佛是海妖塞壬融化在虚空中的呢喃,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嘶啦——”

  八云紫身上紫白相间的道袍,猛地被柔软的花瓣割破。

  “矢量「希尔伯特空间」!”

  脸上也隐隐露出不妙神色的隙间妖怪,用雨伞的尖端对着那些似如刀锋般的花瓣——

  凌厉一指。

  顷刻,空间如鳞次栉比的众多竹节般,横向撕裂,一如正缓缓张开的魆黑巨口。

  矢量,仿佛无数条墨染的手臂,带着不断滴落着浓黑的粘稠液体,从中急速伸出。它们好像长着眼睛般,准确无误地将空中飘散的每一枚花瓣尽数擒住,然后便缓缓地收拢回裂缝中。

  “魔理沙,你和灵梦专心对付剩下的那两个。幽香就交给我了。”

  她轻轻拍了拍黑白魔法使的肩膀,只留下这看似平常的一言,便纵身跃入那正慢慢缔合的缝隙,连同刚才的剧烈晃动一起,在虚空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说,剩下的交给我俩,那你……”

  魔理沙俯身将自己刚刚掉落在地的巫师帽捡起,一边低头耐心地掸去尘土,一边对着身边的灵梦说道。

  ——结果,对方却早已不知所终。

  “呃……这样看来,是没得选咯。无论你愿不愿意,对手都是我了。”她像是受够了这些各自为战的伙伴们,对着面前的键山雏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请多指教呐,修木花火小姐。”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精神从刚才起就有些接近崩溃边缘的键山雏,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低吼着,笼罩在她周身不散的厄裳,开始在方圆浓郁的厄运中疯狂地暴涨,“修木花火已经死了,就是被你们这群自私伪善的人类给……她本应成为梦想中的钵植师傅,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很抱歉,”尽管那并不是魔理沙所犯下的错误,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这个曾经为人类所背叛的女孩道歉,可她只低声下气地说了四个字,便将话锋猛地一转,“不过,就算没有遭遇那种变故,你也成不了出色的钵植师傅。”

  “你说什么?”

  数十条厄裳触手张牙舞爪地蠕动在键山雏的身后,每条上面都裹缠着一株黑魔术花,一眼看上去就仿佛是海德拉的众多头颅。

  “啈,你不是早就已经放弃了吗,仅仅是遭遇了父亲的几次劝阻,就那么轻易地胆怯退缩了。”魔理沙用手中的扫帚直指键山雏的鼻尖,脸上的神色中除了同情,还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愤懑,“那种能够被放弃的东西,还称不上梦想。”

  “你又怎么会懂!”

  键山雏感觉自己受够了面前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身后的厄裳似乎有生命般的一样,呼啸旋转着向那个一上来就对着自己夸夸其谈的家伙刺去。

  “厄运「摩罗斯的箭头」!”

  魔理沙将裙子一抖,四色天仪便顺势从她白色的裙裾下滑出,迸射出远比那记忆中还要明亮的炫目光芒。

  “天仪「Orrery’s Solar System」!”

  一轮齐射过后,每个叼着黑魔术的“海德拉”,脖颈上都留着被高温烧焦的乌黑痕迹。那崎岖不平的厄裳断面上,正在如同异型般翻涌着新生的细胞。

  “我当然懂。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是为了追求梦想不惜同父亲闹翻的人。”耗尽能量的四色天仪,如被喝光的易拉罐般丢弃在魔理沙的脚边,她板着脸以沉着到近乎冷酷的口吻对着键山雏说着,“但哪怕结果是,将会离开雾雨株式会社养尊处优的环境,来到穷乡僻壤的这里,我也从未后悔过。为了成为出色的魔法使,我曾在无数个夜里疯狂地练习每一句口诀,每一个动作,都只是想要能真真正正地赢灵梦一次,体味践行梦想的愉悦感。”

  “你住口!”

  键山雏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颤抖的身体开始不停地摇晃起来,皮肤也渐渐产生了细密的皲裂。

  “……而你呢,我看是根本从没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过选择吧。就连憎恨上川森雪,也是对方逼你,你才这么干的!”

  魔理沙的话却犹如劈头盖脸而来的暴雨,未曾有一刻停歇。

  “选择什么的,”键山雏大吼着用力地将胸前缠束着绿发的丝带扯下,绿色的长发披散在她身后如瀑布般披散开来,“我自己也做过的!”

  “没错,”魔理沙没有动摇,而是用手指了指如乌云般盘绕在人间之里上空的巨大厄运,“只有伤害人类这一条,是你主动做出的选择!”

  ——雏,我喜欢你。

  艾赛菈的呢喃在耳畔闪过,其中却掺杂着撕心裂肺的嗥叫。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被久远的记忆撩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殊不知,其实你早已在无形中给自己贴上了可怜虫的标签。只因为自己是厄运的妖怪,就天真地以为整个世界上的人都应该可怜你,同情你的遭遇,给你提供一切帮助,好让你走出悲伤困境?就因为自己是厄运的妖怪,无论你做什么都会被原谅?别做梦了,别人不欠你什么,在这世上没这么多理所当然。路既然是你自己选的,就也得靠自己走到终点。”

  ——雏,我恨你。

  艾赛菈盘绕于她耳边的情话,在魔理沙慷慨陈词中赫然变成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咒骂。她恍然记起,在那个久远的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看错你了!你这个本性难移的可恶妖怪!”

  在艾赛菈的嘶吼中,带着不解、不甘、还有些许关于背叛的愤怒。

  “……”

  “放开我,快放开我!!”

  只剩右边半条胳膊的人类女孩,满脸布满混合着鲜血的泪水,拨浪鼓般地左右摇着头,在林间的土壤上奋力地挣扎。

  “自己连块肉都不让我吃,”她手里拎着血肉模糊的半截肱骨,正在细致地品尝着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你还敢说喜欢我?”

  “妖怪就是妖怪……”痛不欲生的艾赛菈,用白如编贝的牙齿生生将自己的下唇咬掉,然后将那块碎肉吐到了她的脸上,“我是瞎了眼才会……”

  “可是还没瞎嘛……”她用舌尖将那块嘴唇舔进嘴里,歪着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对方金色的眸子,“不如我来帮你吧。”

  “……咕啊!!!!!”

  她锋利的指尖准确地从那对金色的瞳孔正中穿过,指节轻轻一勾,便将玻璃体如草莓般刺穿,把连着神经纤维的两只眼球摘出。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暗红色液体从艾赛菈空洞的眼眶之中流出,宛若悲愤的血泪。

  “为什么要我这么着急地杀了你呢?我们不是应该好好享受这个时刻吗。”那时,头脑中几乎完全被厄运毒瘾所支配的她,面对对方的一心求死的苦苦哀求,却露出了笑容,“你不是说我是神明吗?如今,厄运的神明正巧需要祭品……”

  “不要……不要……不要啊!!!”

  

  

  “……不要啊!!!”

  一瞬间什么都回想起来了的键山雏,开始泪流满面地大喊。

  是认知陷阱!

  这就是那个什么天杀的“认知陷阱”!

  她明白了,自己之前一厢情愿的回忆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童话。一个喜爱妖怪的人类,为了对方猛然觉醒的厄运毒瘾而甘愿自我牺牲,对方则在失手杀掉她之后,生活在无尽的愧疚中,一心想要帮助人类摆脱厄运来涤荡罪孽。

  这本来,是个听上去非常美妙的事情。

  但这一切,都是不愿相信事实的她,自己在潜意识中添油加醋编造的,事情的真相往往比想象要残酷得多。

  她本以为自己被宣判的是,有朝一日能被对方原谅的无期徒刑;可实际上却是对方至死都未曾原谅自己的死刑。

  “我果然猜的没错,看来你想起了一些什么呢。你得明白,亲手犯下的罪孽,无论有多么充足的理由,也不可能被原谅!”

  魔理沙自然不知道键山雏此时想起了什么,但她却看得出来,自己面前的妖怪的确如自己所料的那样,隐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我被人唾弃,然后再被人救赎……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被人救赎?直到现在,你仍然在被动等着,天真地希望能有别人来救你?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

  键山雏双膝跪伏在地,沉默不语,满头的绿发却在慢慢地从发梢蜕变成携带厄运的黑色。

  终于开始正视自己过去罪孽的厄运妖怪,即将完成走向成熟的蜕变。

  “你知道吗。父亲当年为了看住我,不让我来找香霖,硬是派了十个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你猜,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尽管魔理沙知道键山雏肯定会将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收入耳中,但也明白对方根本不可能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她还是毫不在意地冷冷说着,“——当然是把他们都毒死了。那年我十一岁,也是我第一次亲手调配魔法药剂。在他们尽数倒下的时候,我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确拥有着可以成为魔法使的资质,并不是母亲口中所说的笨蛋。”

  这并不是意味着她,抛却了过往。恰恰意味着,她正在背负着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过勇敢前行。

  坦然承认,永远比默默逃避要更需勇气。

  “……在这几年跟着灵梦到处解决异变,我逐渐发现了:每个来到幻想乡的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沾着不能洗净的罪孽。这里不是什么‘理想乡’,更不是什么‘天堂’,是罪人赎罪的‘牢笼’。而你我,都是这巨笼中的囚鸟。”

  魔理沙的话锋遽然一顿,紧接着,便感觉自己面前有个身形如电般一闪。

  “共振「Trans-Neptunian Objects」(海王星外天体)!”

  尽管她,迅疾地启动了埋伏在自己胸前的十五枚一次性微型自制八卦炉以作抵抗,但那依靠奇点理想共振而叠加在一起的魔炮攻击力,还是远远比不上真品。

  果不其然,笼罩在键山雏身上的厄裳,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入射的光线般全部以U型的轨迹偏折开来。

  正常情况下,光在任意介质中从一点传播到另一点时,通常会沿所需时间最短的路径传播。

  而将这个费马原理扰乱的,就是厄的本质。

  “既然人类厌恶我,也从未原谅过我……”

  黑墨铺散。

  不,那是墨色的及踝长发。

  如今键山雏那完全披散开来的头发,已经厄运的颜色所尽染,之前生机勃勃的绿色早已褪得一干二净。

  “……那我也就不再尝试拯救他们了……”

  她缓缓将缠绕于右腕上的丝带解开,掩盖于其下的黑色铃铛,滑落而出。

  “叮——”

  这枚曾为艾赛菈鲜血堵塞的黑铃,在将近四百年的沉寂之后,再次发出悠长而又缥缈的轻吟。

  好似挽歌。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获得应有的原谅吗?那是因为你从不辩解,就算遭受误解,也不辩解。人们需要通过交流认知事物,而你却只是默默地在一边观望。既然你选择了成为沉默的‘无名英雄’(厄运妖怪),就要有承担相应误解和非议的觉悟。既然时至今日都不想亲手切断厄运的枷锁,那我就来帮你吧……”

  魔理沙说着,将手中的八卦炉对准了的键山雏,轻轻按动开关。

  按照复伏羲八卦顺序依次排列的八块木楔,忽而从八角的轮盘上突出到半空,依靠贤者之石源源不断提供动力而剧烈旋转,同空气摩擦出几乎可以与日光相比拟的耀眼白芒——

  恋符「Master Spark」!

  键山雏感觉自己的周身,都被一片无声的白色笼罩。

  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只剩下内无一物的白,仿佛回到了世界最为原始的时候,那诞生万物的“空”。

  尽管身上的衣物逐渐在巨大的魔炮中碎裂,但她的心中却逐渐为厄运所吞噬,变成了坚硬如铁的某物。

  庞大的白芒,在一瞬间被键山雏身上的厄裳裹缠起、溶解,转化成了她印在身上红色开襟短裙胸前的,一个白色的“厄”字。

  “我、忽然、想到了,只要、所有的、人类、都消失。我就、再也、不会为、他们、所记恨、了。”

  她用左手上长及手肘的黑色手套,指着人类魔法使的鼻子,一词一顿地说着语气奇怪得一如邪神。

  “……?!”陌生的声调将话语拆成数段,零散地滑进魔理沙的耳中,人类魔法使几乎是瞬间便发现了其中的异样,“我所认识的键山雏,才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键山雏。键山雏、就是我。我将、利用、这些、厄运,成为、新世界、的主宰。言咒「千棘刺之魔枪」!”

  一语言罢。

  魔理沙只来得及看到对面的黑发键山雏对着自己邪魅一笑,接着她便发现自己的面前被一片如林的枪幕笼罩。

  黑色的厄运盘绕成长逾丈二的蛇形长枪,鳞次栉比地几乎将她的视野整个遮住,旋即——

  如雨而落。

  “放纵自己的内心,变成这种连妖都不是的东西,难道就是你的选择和意义吗,键山雏?!”

  魔理沙一边喝着,一边却操控着魔法扫帚在空中急退。

  在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深浅为何之前,她选择保持距离、谋定而后动,这也是她和灵梦交手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幸好她平时有经常练习躲闪弹幕的技巧,像这种看似致密,但实际上彼此间并不相连的大面积攻击,对她来说几乎没有威胁。

  “神罚「Meteor of Gomorrah」(蛾摩拉的天火)!”

  魔理沙头顶的晨间天空顷刻间阴沉下来,其中好像隐隐盘旋着一条浑身着火的巨龙,将大片的云彩如火烧云般点燃。

  接着,那些噼啪燃烧的云层,便结成了拳头大小的火球,仿佛已经成熟的果实,从这片灰暗的树木上坠下。

  星落云汉,如梦似幻。

  那是一种让人感觉好像身临庞贝般的末日凄美。

  她不由得驾着扫帚在这片天火之中停了下来,出神地仰望着,这无论用何种精密的天仪,都无法观测到的流星。

  其中,有一块燃烧的云,穿过她的余光一角,正巧划过键山雏的脸庞。在入地熄灭之前,无意中将对方的面容照亮——

  这一刻,魔理沙才发现在键山雏的身上,正笼罩着一团让她几乎看不清对方表情的黑色灵魂,它们就好像是一圈圈裹缠起来的浓密丝绸,将厄运妖怪的身体整个盘绕了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她难道已经被内心的厄运控制住了吗……”

  火云。

  落地、爆裂、变成烟花般四散飞溅——

  却将所有被它碎片碰到的物体,全部石化成了白色的盐柱。

  “看来,要是被这玩意儿碰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在她准备于这片宛若神罚的火云雨中穿行躲避的时候,一个黑衣金发的身影倏然闪过她的耳边。

  期初她还以为是什么想要袭击自己的人,结果却发现那是一只人偶。

  准确的说,是人偶妖怪,而且是不知道被什么人以超高速度投下的人偶妖怪。

  尽管人偶妖怪在空中迅疾下落,但心中却隐隐感觉有些欣慰,因为她发现在坠落的轨迹上,正站着自己的朋友键山雏。

  “她会接住我的……”

  心中如是默念着的她,却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对方以一个侧身轻巧地躲过。

  梅蒂欣·梅兰可莉,无助地伸着手,带着满脸的不解和疑惑,以背部在这片黑魔术田中重重着地——

  摔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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