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幻想乡 Extra-1《秘·星》#3
#3 月与天空
雾雨魔理沙耸了耸肩，面对这个见面还不足两个小时的冷面女孩，只得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所幸，在她看来，这座几近破败的神社并不算大，哪怕是一间一间摸过去也大概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然而，事实上却是，那个可以被称为厨房的建筑，似乎在这座神社内凭空消失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几乎已经在十五分钟内转遍了这个方圆内的所有建筑，除了建筑内部有可能存在自己尚且不知道的密道或者暗门之类的地方——如果真的会有人把厨房建在那里的话——那么，自己面前的这片看上去本应存在着些什么的空地，应该是最有可能是厨房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她保持对于未知事物应有的起码戒备，眯起眼，俯下身来观察着面前的空气，接着她捏起身前空地上的一撮泥土，向着那里撒去。
尽管细微到令人难以发现，但那些空气的确就像是投石入水的波纹一样，微微震动开来。
魔理沙的嘴角微微扬起得意的笑容，心中不由得缓缓念出布莱克·史密斯( Black Smith )译注《瑞普雷卷轴》时所做序言提到的一句话：“当认知被破除的时候，对‘它’深信不疑的人，才有资格踏入幻境。”
被好奇心所驱使的她，四下望了望，顺手抄起了倚在墙角的扫帚当做防身武器，趁着渐沉的夜色慢慢靠近了那片方圆。
然后，她的眼前便被浓郁的黑暗笼罩，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引往兔子洞的爱丽丝。
下一刻，她的眼前便亮了起来。原来是面前的昏暗空间内漂浮着大量的荧光孢子，它们如漂浮在水中的浮游物一般将自己的周遭照亮。
她借着这亮度刚好的光源向四周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满目所见均是高耸遮天的阔叶树木，而且在那些树木的根部聚集着大量五光十色的蘑菇，全都是那种任谁只看一眼就知道必定有毒的鲜艳颜色。
魔理沙还未来及感到欣喜，顿觉一股浓重的晕眩感冲上她的太阳穴，就连呼吸都变得粘滞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这里的空气湿度远远高于常态，仿佛用手都能拧出水来。
“不好！”
发觉异样的她，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口鼻，但已经为时过晚。
“訇——”
魔理沙意识到一股毫无预兆的倾盆大雨忽而在森林之中从天而降，将自己周围的一切物体的颜色全部冲刷殆尽。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身体一沉，想要保持身体平衡的她，不由得想要下意识扶住身边的树干——
“快停下！别乱动！”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断喝，几乎将她眼前的空气撕裂。
魔理沙一怔，手上的动作迟疑了那么一秒。然而就这短短时间，便已足够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月光，顺着空气的裂璺，投射了进来，缓缓落在雾雨魔理沙的身上。
山中的时雨，也在同时间停滞。
然后，整个充盈着荧光孢子的森林便开始碎裂摇晃，最终崩塌了下来。
回过神来的雾雨魔理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山坡的边缘，背对着看上去似乎望不到底的深渊，而自己指尖前段那根想要触碰的树干，其实根本就只是空气而已。
“我说，没想到月光也行啊？”
“偏折光线啊，无论是什么光都可以，月光也不例外。”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风祝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其他人类能穿过‘博丽结界’？”
传入魔理沙耳廓的是，一如孩童般的嘈杂议论之声，仿佛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她顺着声音向面前望去，却只借着炫目刺眼的皎洁月华，看到了三个带着翅膀的小小身影，漂浮在空中。
“你们刚才说风祝？”魔理沙扬起手臂挡住刺目的光。
“露娜，”其中一个声音，咬牙切齿地低声埋怨道，“闲聊的时候就不能把声音抹掉吗，你这个白痴！ ”
“要不是需要出声救这个人类，你以为我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另一个声调略高的声音毫不服气地回敬道，“斯塔，如果这个人类真的就这样死掉，我们就完了！”
“呵，那你还真是了不起啊，没有我感应到这边有活物出现的话，你救给我看啊？”
“要不是你非要在这边搞什么恶作剧，会出这种事？”
“求求你们快少说两句吧，我脑壳疼。”
第三个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虽然意图是劝架，但却说得毫无底气。
“把你的折光收起来，桑尼！” 另外两个声音齐声吼道，“晃得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们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魔理沙忽然感觉穿透自己手臂皮肤的光源忽然减弱了，她连忙揉了揉似乎还未适应周围光亮的眼睛，向面前望去：
那是三只长着四片透明羽翼的生物，无一例外都穿着长及脚踝的裙子，一个红白相间的袖口和腰带上绣着放射着光芒的太阳团，一个灰白相间的裙裾底边上绣着月相的变化图，一个蓝色的长裙上绣着一列大小不一的金色星星。
“多谢搭救，不知道三位是……”
“哼哼，人类，遇到我们算是你今生修到的服气——” 似乎是非常享受这个问题，为首的蓝白相间的那只，不由得兴奋地负起双手在空中飞了一圈。
“没错，我们就是为万物带来好运的——”灰白相间的接着说道。
“呃，啊……”然而，那个红白相间的似乎忘记了下面的台词，一时间摸着后脑，忸怩起来。
“伟大的！你这笨蛋……”其余二人不由得用手肘顶了她腰眼一下，低声提醒道。
“对，伟大的三月精！”就像是回答出一加一等于二的小学生，红白相间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月之露娜切云德。” 灰白相间的地抖了抖自己褐色的卷发。
“星之斯塔萨菲雅。” 蓝白相间的拨了一下自己系在长发头顶蓝色的蝴蝶结。
“阳之桑尼米尔克。”那个绑着小型双马尾的红白相间，这次终于没有连自己的名字也忘掉。
“呃，幸会幸会。”
魔理沙感觉有些好笑，但却碍于对方救命的情面，也不好意思笑出声来。然而，还没等三月精开始回答自己的问题，她便猛地发现那天穹上的月光好像被什么东西被渐渐遮蔽，不由得抬头望去——
那是一只泛着不详的暗红色光芒的巨大阴阳玉，正如坠下碧落的月。
“恶作剧？那不如也陪我玩玩吧。”
在那遮天蔽日的物体后面，当空笑着传来一声戏谑。
尽管对方的言语就像是想要加入伙伴游戏的邻家孩童，没有半点威胁或者敌意，但却令在场的四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她们似乎感觉到夏天的空气温度瞬息之间骤降至了冰点。
“不好，是那个家伙，快跑快跑！”
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妙的是露娜切云德，她甚至连来人的面都没照，光凭声音便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几乎是半哭号着拉起其余二妖的手，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
魔理沙虽然不明就里，但眼见得对方来者不善，她也只好跟着那三匹妖怪的背影向着树林的深处跑去。
但，没等她们跑出多远，一束暗红的光束便当空落下——
那跑在众人最前方的露娜切云德，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然后便被空中落下的红芒笼罩，不消两秒便化为了虚无。
“露娜！！！”
伴随着桑尼和斯塔发出的哭号之声，是众人背后巨大阴阳玉坠落地面而扬起的沙尘与久久也未能停息的震动。紧接着，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蘑菇碎片的巨大气浪，便将魔理沙整个儿掀翻到半空。
在空中暂时脱离地心引力滑翔的时候，逆着月光的她只来得及看到有一个人影环抱着双臂，赫然立于天空之中，不知是人还是妖。
“好了，那么谁是幸运的下一个呢？”
仿佛捉迷藏时成功抓到伙伴的孩童，那个人的言语之中洋溢着喜悦，甫一扬手，又是一道红芒落下，然后便又是一声哭号：“桑尼！！”
三月精在眨眼之间便已折去二人，虽然还未曾看出它们究竟有何神通，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立于夜色之中的家伙绝非善类。此时，怀抱着一把破扫帚的魔理沙，只得眼睁睁看着重力将自己向着地面拉去，却毫无办法。
“这要是能飞翔的魔法扫帚该多好啊……”
还没有看到“星星”的她，如是想到，恐惧而又绝望地缓缓地闭上眼睛。
“嘿，抓紧了！”
“——？！”
恍惚之间，她只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了一句，便下意识地就像溺水者一般，紧紧抱住了身下的救命稻草。然后，她就感觉扫帚上猛地一沉，下一刻，一束发辫就轻轻扫到了她的脸上。
魔理沙一惊，下意识睁开双眼，却惊奇地发现这支十几分钟前还只是个平凡无奇的扫帚，此刻竟然真的摇摇晃晃地向着天空翱翔了起来。
“这边这边！天津四的方向！”
坐在扫帚后端的那个家伙，左手环抱住魔理沙的腰际，右手兴奋地拍着她的右肩头，仿佛正乐在其中。
“这到底——”
感觉到自己背上有两团炽热的物体正在缓缓摊开，她猛地回过头，却看到了一位身穿着黑色校服的绿发女生，正对着自己微笑。
“忽然回头很危险的呀。魔理沙。”
那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一边拨弄着自己一对奇怪到异常的发饰，一边微笑地说出了她的名字。
“等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你又是哪位？还有，我们为什么在飞？”
在踏进这片诡异方圆之后，魔理沙就开始不断遭遇奇异事件，如今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这些灵异免疫了，此刻却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东风谷早苗。守矢神社的下任风祝哟。”
那个女孩微微颔首，盘绕在发辫上的绿蛙与青蛇，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
“这么说，刚刚那就是被称为‘风祝之力’的异能咯？”
魔理沙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仰面躺在地上，伸手扒拉了一把落在自己脸上的树叶。
“都说了对不起嘛。”早苗满脸愧疚地手忙脚乱地道歉着，“我已经考虑到自己目前的修行有限，但却也没想到竟然只能控制个数十秒……”
“道歉都可以晚一点，” 魔理沙感觉自己胸口和上腹像是被卡车迎面撞击了一样，五脏六腑瞬间搅拌在了一块，就连气息都少了几拍，她费劲全身力气，抬起手臂，指了指对方全然不知压力为何物的臀部， “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有没有摔到哪里……”
早苗一次鞠躬道歉，伸手将魔理沙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而，就当对方的手掌接触到魔理沙手腕的时候，魔理沙便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那个接触的位置缓缓传达到了自己的胸前，在几分钟前还几乎痛的快要裂开的胸腔，剧痛顿时就被压制了下来。
“照这么说，身为东风谷风祝的继承者，全都具备这种能力咯？”
魔理沙俯身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破扫帚，按着下巴环视着这片暗藏凶险的森林，相比于飞翔的原因她更在意的是对方刚才的说辞，因为那明显并非“科学”的范畴。
“我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反正妈妈是这么称呼它的，也不能说所有吧，不过基本上大都拥有这种能力。”
“你知道吗，”魔理沙弓着背，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边揉着上腹，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些科学佬给用公式和数据无法解释的现象起名叫做‘奇迹’。而我，刚刚觉得这就是‘奇迹’本身。”
“奇迹？嗯……这名字听上去比‘风祝之力’有趣多了。”
“没想到你们东风谷拥有这种异能，竟然还会住在……”
魔理沙的话出口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不迭地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嘿嘿，想也明白的嘛，这东西也有不灵的时候。” 早苗似乎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头，“别的不说，即便是我目前也还做不到更的高级东西，比如消除病痛……”
“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你的帮助。”魔理沙发觉对方的情绪在谈论到染恙的母亲之后，开始变得消沉了下来，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 “星见阿姨叫我过来看看情况，却发现整个厨房都不翼而飞了，才无意中来到这里……”
“啊？原来雾雨你是妈妈叫来的吗？”早苗说着，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个结界里待了快有两个钟头，“糟糕，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咱们得想办法回去！”
“幸好大人那边有事要谈，咱们还有些时间。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魔理沙说着，隐隐感觉自己的气息已经开始逐渐平复，本以为会淤青几天的身体，此刻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感，仿佛刚才的剧烈撞击就像没发生过一般，“话先说在前头，我对结界什么的可一窍不通啊。能进到这里大概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们向着天津四的方向走吧，路上你可以折一些树枝来当做辨识的标识。”
“你认得回去的路？”魔理沙皱眉。
“不认得，直觉咯。”
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奇迹或是巧合，二人向前行进了不足十分钟，一座掩映在树林深处的神社便露出了它的身影。
“原来我们一直都在诹访吗？”魔理沙一眼就认出了那赤红色的鸟居，长长的石阶从丘陵顶端，一直延伸至地面的入口处，“这不就是守矢神社！”
“不对，等一下，”然而，早苗却伸手拦住了想要冲上石阶的魔理沙，“我觉得有些怪怪的。”
被对方阻住的魔理沙，在这时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她回首向着林子里望去，那辆本应被母亲停在那里的雷克萨斯却毫无踪影——
这是另外一座神社。
另外一座建在山林之间的神社。
虽然和守矢神社一样荒凉，但却没有那么破败，赤红的木柱上依然保持着光亮的红色油漆，石阶上也没有任何杂物或是泥土，一看就是被什么人精心打理过。
“来都来了，你们要上去坐坐吗？”
魔理沙感觉那不温不火的口气似乎也在那里听到过似的，她和早苗一同循声回望过去，却发现那里站着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孩。
对方的面容没有太过出众的地方，只不过那露出热情洋溢表情的脸上印着多处深浅不一的伤痕，而且身上竟也穿着一套异常显眼的红白色巫女服。更令人在意的是，那套巫女服在上身白衣的袖口、领边、胸前等地方，斑斑点点地溅着不知道是血液还是什么早已凝固的暗红色液体；如绸缎一般的浅紫色长发，披在打着三角带的右臂上，空出的左手则撑着一只半人多高的木质拐杖。
二人不由得看得呆了，甚至一时间忘记了回答对方的问题。
“还是说，需要我指给你们回去的路？”
对方的身体几乎把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支撑自己身体的那只拐杖上，在林间的土地上几乎压出了一个空洞。
“呃……”魔理沙和早苗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在心念电转之间便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请告诉我们怎么才能回去吧。”
“哦，魔术师和……巫……不对是风祝么……”那个身上携带着繁多伤痕的年轻巫女，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二人，嘴里不住地嘟囔着，“虽说是八云那家伙外层的‘虚幻与现实的结界’产生破璺，果然能进到内层来的，也不会是寻常角色。请问两位，你们的名字是？”
“雾雨魔理沙。”
“东风谷早苗。”
魔理沙和早苗手足无措地并肩站在那里，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雾雨……和东风谷……”对方闭着眼睛，默念了几次这两个名字，似乎是已经烂熟于心，然而低吟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博丽玲蕾，请记住这个名字，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们便是敌人。”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这间博丽神社——不，是这个幻想乡的主人，所有闯进这里的，除‘人类’外，一概都要抹除。”对方虽然言辞犀利，但语气上却没有任何咄咄逼人之处，相反却一场和蔼和热情，就像是在这路上的朋友打招呼一般，“我刚才已经念在你们初犯，不予追究，如若不然——”
“你放心好了，我们误入此处纯属偶然，” 魔理沙此时向前踏出一步，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若是寻星者会真的甘愿放弃天空的话……”
博丽玲蕾没有正面回答她的保证，而是一边说着和年龄并不相符的晦涩难懂的言语，一边轻轻扬起了那只打着三角带的手臂。
紧接着，二人面前的时空便开始扭转，耳廓中只留下对方最后一句渐渐远去的话语：
“果真如此，那便再好不过。”
【PID=60178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