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飘雨

逆光飘雨,简称逆雨。
“这不是诗人的时代,而是戏子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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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幻想乡 《厄·梦》#12

    

#12 梦之黑魔术(1)

今昔幻想乡篇章目录

  

      当晚。

  乘坐隙间漂浮于神寂湖之上的八云紫,本以为在晦日之前的一天,是几乎看不到月亮的。结果,在脚下的藏蓝色湖水上,却清晰地映衬着一弯残月。

  她摇了摇头,从怀中抻出一根长约九寸宽九分的细长竹签,连看也没看便信手向头上一抛,任凭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随后由重力拉着一头扎入湖中,将残月的倒影击碎成数块。

  “咕咚——”

  在竹签落水的下一刻,平静的湖水忽然骤起了波澜。

  神寂湖,仿佛被人拔掉了湖底的塞子,荡起以湖心为轴的巨大漩涡。同时,这片方圆内夏季燥热的气流似乎也被疯狂地搅动起来,带着湖边的树叶一齐剧烈地抖动。

  “紫大人,您果然在这里。”扬得漫天飞舞的绿叶后面,当空立着一个头带白色兜帽的金色妖狐,她的神色凝重、气息似乎也有些微微紊乱,“大事不好了,在人间之里——”

  “蓝,”八云紫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出地方,微笑着打断了八云蓝的报告,“过来,坐下说。”

  “是……”

  尽管和对方一起了生活上百年的时间,但皱着眉头和八云紫并肩而坐的妖狐,有的时候还是弄不清楚这只隙间妖怪的所思所想。

  “你还记得吗,”八云紫说着,把手臂绕过蓝的肩头,轻轻将她拢在怀里,“自己曾在成为我是的式神之前,说要为自己的女儿和丈夫赎罪。”

  “不记得了。”侧卧在隙间妖怪怀中的妖狐毫不在意地笑笑,有些落寞地说道,“契约缔结之后,我便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

  “是啊。那就是你自己选择的赎罪方式。”八云紫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蓝被白色兜帽盖覆住的额头,“这里,还疼么?”

  “嗯?”

  妖狐茫然一愣。

  在那里,有着一道深深的狭长伤疤,是远在八云蓝成为式神之前,被绵月丰姬用那把可以调动山海的折扇留下的。

  “伤痕尽管终有痊愈的那天,但却会在之后的时光里,一直印在那里,默默地提醒着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那就像一面镜子,将自己身上所携带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反馈给你,无论是善还是恶。”

  “……您……也在赎罪吗?”

  蓝撩了撩眉毛,身为九尾策士的她,开始逐渐明白了对方这番话的意思。

  “在给你八云之姓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非巨大变故,结界内诸多事宜均全权交由你一人负责。”八云紫没有回答蓝的问题,而是侧着头,将目光落在树林掩映后,那间不知道换过多少主人的神社,“而我,如今只想看着博丽。”

  “和您不一样,我差遣不动巫女。”

  八云蓝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头,将自己之前为了请博丽巫女出山,几乎磨破嘴皮也枉然无功的事情,一笔带过。

  “博丽目前正在‘孵化期’,灵力业已达到历史最高值。”八云紫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尽管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博丽巫女这种基本上可以算是渎职的行为,“为了结界的完整着想,她的确不能轻易出手。”

  “不,她并不是不愿出手,只不过说必须要满足她一个要求。”

  “要求?她莫不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吧?”

  八云紫望着面露难色的八云蓝,实在是想不出那个孩子到底提了何种要求,竟会令九尾策士犯难到这种地步。

  “差不多吧,她说要您亲自请她才行。”

  二人脚下神寂湖中的漩涡,好像一只野兽的血盆巨口,似乎正在等待吞噬着下一个牺牲者。

  八云蓝的心里很清楚,这个牺牲者至少不会是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

  根据八云紫对博丽灵梦的了解,聪明的对方并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任性的人,一念至此的她开始收起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不禁有些担心起自己苦心经营的结界来。

  “永远亭的报告说,人间之里疑似有大规模疫病爆发。截至目前,无故猝死者已达二十三名。”即便八云蓝的话中带着对主人不作为的些许埋怨,但却又不得不放下姿态,心平气和地来征询对方的意见,“这些,我想您可能还不清楚吧。”

  “导致猝死的疫病?”八云紫的言语和脸上的表情一样平静,死掉区区几个人类对她或她的国度来说,的确算不上是什么大了不的事情,“永琳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前些年水俣病不也是在疫情控制住之后才和咱们说的吗。”

  “这次不一样。永琳让我转告您,病因究竟如何,就连她自己也无从判断。因为她怀疑那并不是由细菌或者病毒导致的。”

  “那会是什么?”

  “植物,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花。”

  “……”

  八云蓝忽而觉得八云紫这次实在沉着得有些反常,她甚至开始怀疑其实对方早已发觉了正在结界内慢慢涌动的异变,却好像在顾虑着什么一样不肯说出口。

  “蓝,替我盯着‘掣签’,我去看看她。”

  八云紫将工作和话语捆在一起,随手抛给了无奈耸肩的妖狐,自己则缓缓消失在身下的隙间之中。

  

  

  昏暗的博丽神社后殿。

  两杯玉绿茶,在星光照耀下的木桌上飘着氤氲的热气。

  “为什么要躲起来?”

  夜深却未曾休息的博丽灵梦,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外走廊,望着黑墨般的天际,没头没脑地说出一言。

  “小妮子,看见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一种不同于八云紫的成熟女声,言语中也带着隙间妖怪所没有的戏谑之意,随着这个声音幽幽而起,桌上一杯茶也缓缓消失在黑暗之中。

  “说来,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你了。”灵梦伸手取走桌上的另一杯茶,对着身旁的阴暗黑影略微举杯示意,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而且,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我本恶灵,”那将对方团团包裹的黑暗,如烟气般缓缓消散,露出一只深蓝色的帽尖,“你若内心沉静,是没可能看见我的。”

  “哼,我早就不‘沉静’了。”灵梦将手中的紫砂壶缓缓倾斜,淡绿色的茶水如一条细密的绢带,在空气中肆意地盘绕旋转,慢慢将空空如也的茶杯填满,“魅魔,你知道吗。当她坐在我的身边时,总是喜欢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靠着我的肩膀,但眼睛却一直深情地凝望着远方。而后,我便渐渐明白了,她的世界里并没有‘灵梦’的存在。”

  “哦?”

  在绣着黄色太阳的蓝帽下,一对翠绿色的眉毛轻轻一挑。

  “她之所以会注视着我、会在我身边,不是因为‘灵梦’这个存在对她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只因我是‘博丽’而已。”说着,灵梦手里的茶水好像落入什么液体般泛起了涟漪,“一想到,她之前也曾在这里,握着别人的手,靠着别人的肩膀,却望着同一片天空时,我就……”

  “这样不也挺好吗?至少说明她一视同仁,未曾偏爱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事实上魅魔和八云紫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她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安慰那个有些自怨自艾的博丽巫女而已。

  “那我就和关在笼中供人观赏取乐的鸟,没有什么区别了。”灵梦之前含着些许困惑的声音,正在逐渐变得坚定,就像是一条缓缓被绝望和悲伤填平的沟壑,“为此,我打算对她做一件其他‘博丽’绝对做不出的事,一件能让她永远记住我的事……”

  “啊,还以为你睡了。”二人当中的空气忽而撕裂,八云紫借由隙间探出半个身子,目光锐利地发现了茶几上还微微散发着香味的两杯茶,“嗯?刚刚有谁在吗?”

  “没有,蓝刚离开不久,只是觉得你差不多也该来找我了。”

  灵梦对着八云紫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微笑地将斟满的茶杯双手奉上。这一切,完成的是如此自然,自然得就好像那个藏在床柱阴影中的魅魔,其实并不存在一样。

  “其实我可以用前鬼和后鬼去……”八云紫双臂搭在隙间的边缘,对着博丽巫女略显尴尬地笑笑,“之前的巫女们处于‘孵化期’时,身体都不太……”

  “呐,紫。用‘我’吧。”

  这是恳求,还是要挟。

  八云紫在灵梦黑色的眼眸中,根本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明天。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她,这个被称为“贤者”的大妖怪,在面前这人类好像能看穿自己内心的目光中,妥协了、退缩了。

  “紫。别的博丽们也和‘我’一样吗。”

  提问的灵梦很清楚,这本身就是一个八云紫根本无法如实回答的问题,但自己问不问和对方答不答还是有所区别的。

  “不,你是特殊的。”八云紫在温柔微笑。

  “呵,你和‘她们’也是这么说的吧。”灵梦却在冷冷苦笑。

  “……?!”

  “很久之前,我就觉得在自己的脑中,有一些从未经历但却又分外真实的记忆存在,”灵梦迷离着眼睛拉起八云紫的手,慢慢地将它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这些天来,它们忽然变得愈发清晰和真切了。”

  “……你回想起来什么了吗?”八云紫却忽然抽出那双被少女按在光滑肌肤上的手,猛地落在灵梦的双肩,但在仅仅摇了一下之后,便又好像触电似的瞬间缩了回来,“……!”

  “果然呢。”灵梦就好像猜对了元宵节字谜的孩子一般,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些并不是我的记忆吧。”

  沉默,在尴尬中蔓延。

  “紫大人。”

  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竹签的八云蓝适时出现,算是将几乎快想要落荒而逃的八云紫救了下来。

  “……”

  “好的。我知道了。”

  妖狐在对着自己主人耳语了一番后,便点了点头迅捷地闪身离去。

  “博丽,我白天再过来接你,记得要好好吃早点哦。”

  八云紫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充满余裕的优雅姿态,但身体却好像逃也似的通过隙间离开了这个令她感觉浑身不快的博丽神社。

  “即便如此,她也不肯叫我‘灵梦’。”博丽灵梦对着八云紫离去的那片天空说着,手中却仍然向着满溢的茶杯中倾倒着,绿色的茶水从白色的杯沿汩汩流出,在褐色的茶几上缓缓弥散开来,“呐,‘博丽’(はくらい)这个字眼,对她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要么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东西,要么就是一个对她可有可无的东西。你愿意相信哪个?”

  那是魅魔的声音,她就好像一直在这里未曾离去般,不露痕迹地消失,又不露痕迹地出现。

  “别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灵梦失望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魅魔的选择题,而是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刚刚蓝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什么?”

  “那是‘掣签’,”似乎没有魅魔不知道的问题,她平淡如常地说着,就仿佛早已料到对方会提这个问题一样,“把它在神寂湖里蘸过之后,再接触现任巫女的血液,上面就会自动显现下一任巫女的名字。”

  “自私。”

  灵梦冷冷咒骂道。

  不仅是对八云紫,更是对自己。

  “可别忘了,”魅魔冷冷地哼一声,不屑地耸了耸肩,“你也是被这样自私地选出来的。”

  “这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有种预感,‘灵梦’(れいむ)将会成为那上面所留下的,最后一个名字。”

  说着,博丽的巫女对着身旁有魅魔存在的床柱阴影,邪魅一笑。

  而那里,却空无一人。

  

  

  翌日。

  清晨的魔法森林,为一阵久久不散的鸟鸣所笼罩。

  这些并非鸣啭的声音像是发自每一枚叶片底下,在林间不知疲倦地往复回荡,虽并不悦耳,但也不曾令人感到厌烦。

  “咳咳咳……”在昨晚泡过温泉返回魔法森林后,风寒症果然愈发严重起来的爱丽丝,百无聊赖地仰面坐在凳子上,自言自语道,“它们,是不是也发现自然的秩序已经被干扰了呢。”

  这间屋子,除了独居的人偶师自己之外,再无第二个能回答她问题的存在。

  尽管上海人偶在她的头部附近往复盘旋,一双小手正忙着往她的脸上涂着妆前乳,但它却不能说出任何单词。

  “七点二十了,动作要快点哦,”为了化妆只得长时间保持别扭姿势的爱丽丝,用余光微微瞥了一下月历旁边的时钟,继续自言自语道,“幽香那边,我可不想一早就迟到。”

  实际上,时间对于她这种寿命数倍于人类的特殊存在来说,基本上毫无意义。

  但,今天却不同。

  “你说,昨晚亲口承诺要给我准备生日礼物的她,会弄出些什么来呢。”

  沉浸在甜美猜测中的爱丽丝,脸上的肌肉因为要扯动出笑容而微微收缩,却不小心挤掉了一片好似化妆品板结后的淡粉色块状物。

  “收起来倒掉,”爱丽丝并没有在意,仅仅是用手指拂了拂脸颊上的破洞,然后对面前的上海人偶,哑着嗓子努了努嘴,“一会儿扑粉底的时候记得补上,我想要用最美的样子去见她。”

  上海人偶并没有灵魂,自然不会点头称是回应她的命令,只是在魔法丝线的控制下,一语不发地低头按照既定的程序忙碌着。

  “布谷——”

  和很多常见的欧式挂钟一样,这个多年前幽香送给爱丽丝的生日礼物上,也有着内藏报时功能的木雕小鸟。

  随着两指宽的精致木门飞速地开阖,灰白色的杜鹃鸟正在飞速地一出一进,用八次相同的叫声,表示出了表盘上相互呈一百二十度角的指针们所代表的时间。

  “这么快就八点了?”本来还在耐心地对镜描眉的爱丽丝,手忽然像被声波刺中般微微一抖,眉笔差点就戳到了眼睛上,“嘶……这还真费事儿啊……”

  天生丽质的她几乎很少化妆,因为缺少足够丰富的经验,进而错误地低估了这繁琐的工作所要耗费的时间,这才将自己逼到了退无可退的悬崖边上。

  “再磨蹭就要来不及了……”

  她本想用自己最快速度,飞快地完成包括打腮红、涂唇彩等等在内的余下步骤,结果却在还没做完之前又再次诱发了风寒,开始剧烈地咳嗽不止。

  “给我再坚持一下……”她一边弓着身子按着喉咙干咳,一边想勉强地控制起人偶想要剩下的妆容完成,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怎么也要把这种半成品……”

  八意永琳之前交给她的名片此时缓缓飘落在脚边,她的眉头忽而一皱,开始用两根手指伸进嘴中,不住地向外抠起红肿的喉咙。

  “咕……咕哕——”

  分外强烈咽喉反应,使得唾液几乎将她的整只手完全濡湿,但她却好像意欲将那并不存在的异物取出般,不打算停下手上的动作。

  一股血迹开始顺着掌心慢慢下滑到她的肘部,渐渐在重力的作用下凝结而成血滴,仿佛水入大海般落在她踝关节附近的红色脚环上。

  “……?!”

  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只能发出一些奇怪声调。就好像忽然间失去了名为“言语”的功能似的,她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有意义的字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开始疯狂地喝水。

  但可惜的是,这间屋子中能找到的水并不是很多,昨天剩下的少量薄荷茶早已在瞬息之间被消耗殆尽,她慢慢地瞄上了水龙头中流出的自来泉水。

  她根本来不及去取什么容器,只得用手捧着,将这些冰凉的液体刺激着自己的牙床和喉咙,但却于事无补。

  慢慢地,逐渐开始明白了什么的她,缓缓瘫软在厨房水池的地板附近,任由从嘴角流下的水,将身上的睡衣打湿。

  必须得去花田见幽香一面。

  尽管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但无论是证明自己心中的推测,还是要如约出现在自己的生日会上,她都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这我可是费了很大工夫才弄好的……”

  她摸了摸自己差点被水冲花的妆容,本想如此抱怨一句,却根本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早些时候。

  清晨六点五十七分,博丽神社上空。

  一枚划过天边朝霞的黑色流星,本打算由远及近地“降落”在博丽神社的参道上,但实际上却是“坠落”。

  由于速度过快,无法及时控制扫帚减速的雾雨魔理沙,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被博丽巫女摆放在正殿之外的赛钱箱。

  那四尺见方的木板盒子,在眨眼之间被撞了个粉碎,木屑在巨大的力量下四处飞溅,其中一片正巧击中在院中边徘徊边刷牙的巫女额头。

  “哟,灵梦。早上好啊!”

  以一个不太雅观姿势瘫倒在赛钱箱残骸中的魔理沙,对横眉立目瞪着自己的巫女苦笑一声。

  “拜你所赐,这个早上一点也不好。”满嘴泡沫的灵梦叼着牙刷揉了揉发红的额头,伸手将差点被木板埋葬的人类魔法使拉了出来,口齿不清地说,“都是到第二个本命年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话说,你来干什么?”

  “喂喂,这样说可有失公允啊。虽然你心智样貌已经在十八岁时停止成长,但细细算来你可比我还大一岁呢。”魔理沙将自己歪掉的帽子煞有介事地摆正,便开始低头细心摘起粘在自己黑白色围裙上的木头碎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不是善解人意地,给你提供和那个妖怪独处的契机吗,结果仅仅两天不见就开始不讨厌我啦。话说回来,你不是要和她留下点儿生命的火种吗,最后到底跟她做了没啊。”

  “噗——”

  本来要被吐掉的牙膏泡沫,这次倒是全喷到了对方茫然的脸上。

  “咳咳咳、我是说要留点纪念,”灵梦一边用手遮着脸,一边咳嗽着,“没说那什么……什么……”

  “你我都是成年人了,你怕个什么。反正都没差咯。”

  魔理沙用手把脸上黏糊糊的白色膏体甩到地上,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你一大早来,就只为了消遣我的吗。”

  灵梦用手背擦了擦嘴,开始俯下身子整理起被魔理沙破坏殆尽的残骸。

  “当然不是。我可是因为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才来找你的。”黑白色的魔法使双手叉腰面露着得意的神色,说着说着还翕动着自己鼻翼做出一种嗅探着什么的姿势,结果却发现对方正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鼻子很灵的。之前的诸多异变,不也是我先于你一步发现的吗。”

  “不是‘你’先,”本就没多少兴趣解决异变的博丽巫女,有时倒是喜欢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斤斤计较一下,“而是‘我’先。”

  “啊,我明白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这就是——霖之助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赤裸裸的嫉妒!那我就大度点儿,姑且算我们‘同时’,这样好了吧。”

  魔理沙摊开了双手,她倒是并不在乎究竟是谁第一个发现了新大陆,只想纯粹地享受这个冒险的过程而已。

  “如果想去玩,那我劝你还是回家的好。”灵梦的头也不回,正忙着将分散得到处都是的赛钱箱尝试拼成原来的样子,“我有预感,这次可比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也许会……”

  “因为已经死人了?”

  来之前已经详细调查过人间之里的魔理沙,自然知道灵梦口中所说指的是什么。

  “没错,这已经不是用‘符卡规则’就可以约束的事态了。”灵梦说着,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起身来望着那株茂盛生长在神社大殿之后的古老紫杉树,“我能感觉到,在幻想乡内的每个角落,此时正充斥着某种视秩序为无物的东西。”

  “视秩序为无物的东西?”

  “对。”博丽巫女捏着一片镰刀形的叶子,伸到面露不解神色的魔理沙鼻子底下,“就是让这紫杉竟会发出香樟气味的原因。”

  “……那个,我问你个问题啊,”被那片诡异树叶顶着人中的黑白魔法使,微歪身子,眨着眼睛在巫女身后的木头堆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你的赛钱箱里除了空气之外,还有别的东西吗?”

  “或者,我可以考虑把你装进去,”以为对方又在取笑自己的灵梦话只说了一半,就在对方不住用手指示意下,回头发现了那只通体雪白的铃铛,“……这是?”

  “叮——”

  这只被疑惑万分的巫女拎在手中的铃铛,忽而发出一声悠长缥缈的轻吟,不由得令在场的两人面面相觑起来。

  “博丽,哦,雾雨家的也在啊。”

  毫无预兆地,八云紫突然出现在灵梦的身后半空,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

  尽管全无心理准备的灵梦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激灵,但头脑却并未因突发事件而变得混乱。她不仅在佯装出的手忙脚乱中,偷偷将那枚铃铛塞进了衣服的口袋,同时还忙里偷闲地用余光偷瞄了一下八云紫的表情。

  “啊,我们刚刚在……”魔理沙本来准备和八云紫提到那枚出现在赛钱箱中的奇怪铃铛,结果却发现灵梦在对自己使着眼色,“……在谈论异变的事儿。”

  “难得你们今天这么有干劲儿,那就速战速决吧。”看来,八云紫并没有察觉隐藏在二人神色中的异样,也没察觉到自己身后的神社赛钱箱早已碎裂得不成样子,“具体位置的调查,我已经着手让蓝在办了……”

  “蓝?”

  对于已是处于孵化期的博丽巫女,八云紫道是更愿意差遣自己的式神。对此,魔理沙还并不知晓。

  “……时间估计也差不多——”

  “紫大人。”八云紫的话还未说完,九尾妖狐再一次及时现身,只不过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她这回是带着凶兆的黑猫一起出现的,“我已经检索过整个结界内部。”

  “当然,”坐在蓝肩膀上的橙,晃着分叉的尾巴,补充道,“我们没有您的管理员权限,无法查询那个‘治外法区’。”

  “如何?”紫扬了扬眉毛,其实在蓝动身探查之前,她便已经就结果如何做了三至四种不同的推算,“有没有什么发现?”

  “和紫大人所料分毫不差。所有的花,变得都不是花了。”

  八云蓝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蹙紧了眉头。

  “此外,”橙的手里捏着一株暗红色的黑魔术花,说着送到了在场的其他人面前,“我还发现有这种玫瑰花在人间之里四散盛放。”

  “也就是说……”

  “几乎可以确认……”

  博丽灵梦和雾雨魔理沙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如今的状况再结合几分钟前的树叶异状,黑幕究竟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这就是那个花妖搞的鬼了。”

  八云紫也按着下巴点了点头,表示附议。这三人用了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达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共识。

  

  

  晨间九点十三分,太阳花田外围。

  夏日的风,在树荫掩映的在林间小道中,卷起令人烦躁不安的温度。

  “爱丽丝小姐,我在这里恭候你多时了。”面带营业微笑的妖狐,不由分说眯起眼睛,将意欲进入花田的人偶师拦了下来,“如果再前进一步的话,就按共犯论处。”

  “让开。”爱丽丝此时虽然已经有些略微恢复了些许语言的能力,但嗓音却仍然是沙哑的,“我的生日会还有两分钟就要开始了。”

  “那,恐怕你得迟到了。”

  八云蓝双手抱拳微鞠一躬,就在她的额头触碰到虎口的下一刻,道路两旁的树木忽然仿佛燃烧起来般放射出金黄色的刺目光芒。

  “式辉「迷人的四面楚歌」!”

  “啈,两分钟就足够收拾掉你了——”爱丽丝眉头一皱,倏地向后一跃,将隐藏在自己披肩下的数只人偶,甩到了那离自己最近的树干上。

  “魔符「Artful Sacrifice」!”

  紧接着,便是一阵间不容发的巨大爆炸。

  然而,本应悲鸣着东倒西歪的繁盛树木,却在烟尘之后看不出半点伤痕。

  “‘四面楚歌’只有在遭受外部攻击时才会失效,就用区区几只破人偶,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小看八云结界术了。”八云蓝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中交握,充满余裕的表情挂在居高临下俯视对方的脸上,“看在你和紫大人似乎交情不浅的份上,你只需要乖乖听从我的话,在事情完结之前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我便不会为难你。”

  “事情完结之前?”说着,爱丽丝藏在身上的众多人偶,手里握着各种锈蚀的带血铁器,如一面墙般在她的背后扇形展开,“你们要对幽香做什么!”

  “治退。”

  八云蓝背负双手,毫无惧色,宛若正义的一方。

  “谁给你们的权力?——战操「Doll’s War」!”

  人偶师一声令下,闪着寒芒的雨点便裹挟着疾风扑面而来。

  百会、神庭、太阳、风池、膻中、神阙、商曲、厥阴俞、肩井、太渊、中极。

  这群人偶看似一团乱麻,但实际上却各有章法,具体表现就是在八云蓝甚至都来不及躲避的时间内,便手中的兵器精准地刺穿了对方身上数个致命死穴。

  “小小年纪就下手这么狠啊。”

  八云蓝拍手称赞的声音在爱丽丝背后两尺的地方响起,她控制上海迅疾地反手一击,结果却将将把残影冲散。

  “嗯?!”完成度最高的上海人偶所发出的强力一击,竟然并未传递回任何击中的手感,她忽然想起面前这个妖狐,似乎拥有着令自己在极短时间内免疫物理攻击的招式,“是……式神「凭依荼吉尼天」吗!”

  “你太调皮了,为了便于看管,我决定让你稍微睡一会儿。——超人「飞翔役小角」!”

  一语吟出,那个金色的身体轮廓瞬间模糊起来。

  爱丽丝的瞳孔在同一时间内收缩,面对用出最强符卡的八云蓝,她不敢怠慢,果断地将手上控制绷带人偶行动的魔法丝线尽数抛弃。

  “人偶「没有灵魂的集体舞」!”

  失去控制的人偶们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四面楚歌”中往复弹射横冲直撞,在她的身前交汇成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庇佑。

  一阵毫无来由的风,从人偶墙的另一端吹过,柔柔舔舐在爱丽丝的脸上。

  顷刻间,数十只人偶就变成了满地雪花般的碎片。

  在那雪幕后面,斜刺里探出一只屈伸着长甲的兽爪,它轻轻地落在爱丽丝平坦的小腹上,微微一拧——

  人偶师的身体便骤然间旋转着倒飞出数丈,直到背部狠狠撞在了结界的另一端的光墙上。

  “咕——”

  破碎的声音从背脊上传来,头晕目眩的她,发现自己肚脐之下的蓝色连衣裙上,印着五个清晰的青色指痕。

  她捂着小腹瘫坐地,细心打理的额头和鬓角也已经渗出了细密汗珠。一股宛若灼烧般的痛楚蔓延全身,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妖狐是不是把自己的子宫都扯了去。

  “为了最大程度限制你的活动,我才出此下策。”数丈外的八云蓝仅仅迈了一步,便站到爱丽丝的面前,她任凭自己的右手五指不住地滴着殷红的血液,眼睛弯成了一道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话音未落,她右侧的结界光墙竟霎时间如玻璃般破裂成数块,一橙一黑两个相互纠缠扭打一起的身影,随着“四面楚歌”的碎片们摔落在二人面前。

  “梅蒂欣?!”

  “橙!”

  剧毒人偶双手在空中不住地乱抓,此时的她正被骑在身上的凶兆黑猫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嘴。而橙的面色铁青,不用说便已是中毒多时的症状,尽管她目前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将对方压在身下,但浑身上下的肌肉却都在不住地抽搐。

  “我不是让你只在外围巡逻的吗?”八云蓝心焦地扯着橙的领子,把她拉回到自己的身边,“你的修行还不足,怎么可以这么鲁莽。”

  “我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在外面徘徊,”吓得不敢抬头的猫又,嘴唇青紫,眼角似乎也隐隐有血流出,“就……”

  “爱丽丝,原来你在这儿。”相比之下梅蒂欣则受伤较轻,她满不在乎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整了整被对方揉得起皱的衣领,“看来的确是遇到了些麻烦呢。”

  “别说这些了,快告诉我幽香在哪!”人偶师用几乎失去力气的双腿挣扎地支撑着身体,两只手用力按在梅蒂欣的双肩,用沙哑的嗓音大声地问道,“幽香她现在怎么样了!”

  “大概十分钟前,她见你时间快到还没来,担心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便让我出来找你,没想到却在半路上遇到了这恼人的猫妖。”梅蒂欣说着,面色担忧地望了望前方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金色花田,“如今,大概已经和那些人交上手了吧……”

  “当初我就说,不该管那个人的闲事。幽香偏偏不听……”

  自从爱丽丝和幽香来到幻想乡的百年时间内,还从没听说过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妖怪能在博丽巫女的手上讨到丝毫便宜。一念至此的她,不由得眼睑一沉,差点又要脱力瘫坐在地上。

  “可惜后悔也晚了。”梅蒂欣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脸,仿佛想要捏碎指节般用力攥紧了拳头,让黑紫色的汁液顺着掌心,缓缓落到爱丽丝仍然在不断流血的小腹上,一直笼罩在人偶师眉间的痛苦褶皱,竟然真的舒缓了开来,“这是暂时镇痛的精神毒剂,也许会有点用。”

  “作战会议结束了?那是不是可以算算伤害我可爱式神的账了?”

  一直在低头谈话的两人,并没注意到八云蓝那边。直到看见妖狐爱怜地抚摸着生龙活虎地坐在自己肩膀上的黑猫,她们才意识到橙身上的铃兰花毒已经解了,

  “弄花我的妆,你们想怎么赔?”

  爱丽丝刚刚摆好准备再战的姿势,结果却发现身上可以使用的人偶仅剩下常用的上海和半成品蓬莱两只。

  “棘手了,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儿。今天出门带的不多,刚刚一下子就都用光了。有没有可以替代的……”她不禁觉得有些头疼地低吟道,四下寻找着可以充当武器之物的目光,慢慢落到了剧毒人偶的身上,“梅蒂欣,帮我个忙怎么样……”

  “哼。我就知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从刚才就一直想打我的主意……”似乎早已料到爱丽丝会提出如此要求的梅蒂欣,撇了撇嘴,有些不太高兴地抬起自己的双臂,将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交予了对方,“最好速战速决,我还要赶回去吃雏的料理呢。”

  “关于速战速决这一点,”八云蓝说着,将身体伏在地上,缓缓恢复成九尾妖狐的形态,那巨大如山般的身躯,几乎将林间小道的天空遮蔽,“看来我们倒是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呢。”

  “毒操「Melancholy Hymns」(忧郁的赞美诗)!”

  心急如焚的爱丽丝根本没空听对方废话,她熟练地通过指环上的丝线,操纵着混身上下都散发着致命毒气的梅蒂欣,向对方猛扑过去。

  “骰鬼「二重物理演算」!”

  八云蓝的身形一闪,爱丽丝仅仅瞥到了一丝隐藏在对方绒绒尾巴中的黑猫影子,然后便感觉自己的腰部狠狠中了一掌,身体斜着向侧后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鼻尖前,将将扫过一只尖利的猫爪。

  “你在看哪里!”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爱丽丝推开的梅蒂欣,开始回头对着她不满地大声喊道,“继续把魔力给我,她们又要来了!”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爱丽丝虽然嘴上有些不服,但手上还是缓缓将身体内的魔力输送了过去,剧毒人偶周身开始渐渐升腾起浓郁的紫黑色毒雾。

  “吸气,然后快把嘴闭上!”处于“赞美诗”的状态下梅蒂欣,五感和战斗技巧业已被提升到了最大值,她头也没回地喊道,同时将毒雾在破碎的结界内一股脑儿释放开来,“谵妄「Into Delirium」!”

  霎时间,爱丽丝感觉身上似乎传来了有无数条百足昆虫往复攀爬的恶心触感,它们好像在不停地撩拨她每一寸暴露的皮肤,每一根寒毛,每一个毛孔,一股忍不住想要用力瘙痒、忍不住想要大喊出声的欲望开始在心中蔓延开来。

  “嘘,别出声!”坐到爱丽丝肩头的梅蒂欣,及时地用手交叠地捂住了她刚想张开的嘴,并低声耳语道,“再忍一会儿,它们就……”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

  两声凄厉的惨叫,劈空传来。

  下一刻,紫黑色的毒雾后面便传来两具身体栽倒在地的声音,接着一直禁锢着她们二人的“四面楚歌”结界便化为了无形。

  “死透了?”

  梅蒂欣一个箭步凑上前去,一边将紫黑的毒气吸回身体内,一边用脚尖踢打着那两只翻着白眼头吐白沫的妖兽身体。

  “将她们就这样捆在树上就行了,”爱丽丝制止了梅蒂欣无谓的行为,扬起下巴指了指林立在道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咱们时间紧迫,姑且先想办法和幽香会合吧。”

  “你的意思是说,”梅蒂欣扬了扬眉毛,脸上露出了爱丽丝从未见过的神秘微笑,“如果有什么变故还可以她们留着当人质吗?”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怎么之前会有一种笨蛋的错觉呢。”

  爱丽丝摸着下巴,同时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梅蒂欣独自一个人将两个昏厥的战利品捆在树上,并细心地用树枝和绿叶将它们不露痕迹地掩盖起来。

  “那只是因为你的魔力在‘赞美诗’状态下,提升了我的妖力而已……”

  大功告成的剧毒人偶,用一种少见多怪的表情,无奈地望着爱丽丝,但她的话却只说了一半便忽而被打断。

  “訇——”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束闪着耀眼白芒的光柱从远方的太阳花田之中射出,直指向遥远的天际。

  紧接着,仿佛驮负着这片土地的巨龟睡醒了,二人脚下大地竟然开始跟着一起剧烈地晃动起来。

  “是魔炮?!”

  她们望着那有所爱之人存在的远方,吃惊地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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